八月,晚上7时许,广州市增城区石滩镇石湖村,稻田沐浴在晚霞之中,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乡间小道上,刚刚忙碌完的“90后”姑娘沈燕芬正步行返回家中。这位姑娘可不简单:大学毕业的她,两年前还是深圳一家公司的项目主管,而今却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增城石乡农机专业合作社的“当家人”。
对大部分年轻人来说,大学毕业后留在城市发展是很自然的选择。但沈燕芬在大城市有了很好的发展后,却选择回到农村。是什么促使她作出这个决定?这还得从她的父亲说起。
父亲的感召
沈燕芬的父亲名叫沈灿星,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是一名资深农机手。1987年沈灿星开始从事农机工作,2009年与几位朋友共同成立石乡农机专业合作社。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原本只有几台机器的小合作社已成了增城最大的农机专业合作社。随着合作社的不断壮大,年岁渐长的沈灿星对处理合作社事务越来越吃力。
“这几年乡村振兴,做农业有很多利好政策,对于合作社来说,是发展壮大的好时机。”沈灿星说,他一直想把一些新的技术和管理运用到合作社当中,比如推广无人机作业,但合作社的老社员都跟他年纪相仿,心有余而力不足,因而很希望有年轻人加入。
为了给合作社带来新鲜血液,沈灿星做出决定:让女儿沈燕芬回来帮忙。
但最初,沈灿星与女儿的交流并不顺畅。
出生于1991年的沈燕芬是家中的长女。2012年,刚刚毕业的她独自去深圳打拼。出众的能力使她在职场中迅速脱颖而出,短短六年,就从普通职员晋升为公司的项目主管。在工作之余,她还通过专升本考试考取了深圳大学的本科学位。父亲的一通电话让她停下了在深圳的脚步。
电话里,沈灿星让女儿离开深圳,回到农村和他一起搞合作社。然而,沈燕芬起初并不同意父亲的请求。好不容易在深圳扎稳脚跟,要放弃眼前的一切回到农村,谈何容易?
一段时间后,有一次家人跟她诉说家中情况,却触动了她的心弦。“当时听到我弟说我爸整天都很忙,跑来跑去的,很明显老了很多。”
沈燕芬从小就看着父亲为了农机事业没日没夜地操劳,明白他为了农机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如今看到日渐冗杂的事务逐渐将他压垮,对父亲的心疼不由得增加。“很心疼他的坚守,一直在为了农机事业而奋斗。现在他越来越力不从心,真的很想帮他分担压力。”
沈燕芬重新审视起“回乡”这一决定的可行性。在调查过后,她了解了国家建设新农村的各种优惠政策,目睹了农村蓬勃发展的大趋势,确认了即使是在农村,也依然能有光明的前途。于是,在孝心的驱使下,她放弃了自己在深圳的一切,毅然在2019年底回到了家乡。
合作社的新变化
沈燕芬决心在合作社做出一番成绩。这位“外行”精英,能否给合作社带来新变化?
对沈燕芬来说,合作社管理体制改革就是她交出的第一份答卷。在沈燕芬刚回乡时,她很快就发现了合作社传统管理模式中的漏洞:“无论哪里出了什么事,都需要我父亲一个人去解决,好像什么事情都离不开他。合作社越变越大,这种模式不仅让父亲很累,效率还低。”
沈燕芬便以此为突破口,开展了一系列管理体制改革。她先设立“田间责任制”,即明确每块田地的责任人,由他们进行决策;又设立了打卡、台账等制度,尽可能杜绝社内的低效行为……
这些措施在企业管理中很常见,但应用在石乡合作社里还是头一次。最初,沈灿星并不理解沈燕芬的用意,“你们读书人是这样做,但我们种田的这样做有什么用呢?”
面对父亲的质疑和不解,沈燕芬耐心地跟父亲解释了自己的用意,并用实打实的产量增长和效益提升,赢得了父亲的支持。在她大刀阔斧改革之下,合作社的面貌焕然一新,工作效率和社内氛围都得到了提升。“我现在基本把合作社交给她,(比以前)轻松多了。”沈灿星的脸上满是欣慰。
沈燕芬推进的农机技术革新也给合作社注入了新活力。无人机技术是最近几年兴起的新型农机。它应用广泛,包括飞防、打药、播种在内的工作都能够轻松完成。为了拓展这一业务,沈燕芬让自己精通无人机技术的弟弟沈智豪专门负责无人机工作。相较以往的纯人工工作,沈智豪的无人机大幅提高了工作效率。“我们这两年为附近农户提供无人机农业服务近万亩,很受欢迎。”
在农机技术之外,沈燕芬还在农产品的销售推广上下了功夫。在城市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她对网络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因此她决定利用网络平台,对合作社内生产的农产品进行网络营销。她搭建小程序平台、开设抖音、建设视频号,迅速开辟了一条农产品销售推广的新路。今年上半年她通过小程序平台试水荔枝线上销售,“上线没几天,就卖出了几千斤,效果还不错。”
在父亲的感召下,与沈燕芬一起加入乡村振兴大潮的还有她的姊妹们,他们都是大学生,毕业后纷纷加入合作社:小弟沈智豪专门负责农用无人机业务;小妹沈笑芬是一名农机操作手;二妹沈桂芬主要负责电商业务。
尽管沈燕芬的姊妹们都不是农业相关专业出身,但这几名“90后”青年人的加入,给合作社带来了急需的新鲜血液,他们带来的新思路、新想法、新举措,正推动合作社迎来脱胎换骨般的大变化。
乡村振兴的大未来
沈燕芬们回乡带来的新变化,让增城石乡农机专业合作社焕然一新。但他们仍不满足,在他们心中,早已规划好了合作社的下一步发展蓝图。
5月21日,由增城石乡农机合作社牵头,五家农机合作社共同成立了一家农机专业合作社联合社。在沈燕芬的计划中,原本各家合作社各自为战,但通过联合后进行资源整合,必然能够发挥科学规划的作用,最大化利用各家合作社所拥有的资源,实现整体效率的提升。
不仅如此,沈燕芬还计划打造属于合作社的网红IP、打造网红产品……沈家家族内的年轻人们也纷纷参与进来,共同为合作社的发展出谋划策。
随着后辈们的深度参与,沈灿星也逐渐放手,让他们尽情挥洒自己的创意与活力。“管理变好了,合作效率也变高了,很多我们想不到的他们能想到,我们能想到做不到的他们能做到。”年轻人所带来的变化让他倍感欣慰。
沈燕芬的影响并不只局限于社内,她的事迹已经数次见诸报端,为年轻人返乡做出了良好的示范和推进作用。沈燕芬自己也常常拍摄农机工作的画面,上传到抖音和微信朋友圈。“以前觉得农业很土,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酷!”她身边的朋友都感慨。
正如广州市政协委员付伟所说,近几年随着乡村振兴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像沈燕芬一样的年轻人回归农村。他们在外边闯过世界,懂技术、懂经营,能将先进的理念和模式带回农村。如果有更多走出农村的年轻人愿意走回农村,势必为乡村振兴注入新的动力。
晚上8时30分,石湖村早早地沉寂下来,但增城石乡农机合作社的大楼内却依旧热闹非凡。沈家家族的年轻人们围坐在桌边热情地分享着自己对合作社未来的规划和看法,共同描绘着合作社的建设蓝图。
尽管窗外天色已暗,而他们的心中却依然是一片光明。